九梢

山谷里再也没有枪声了

【红海行动】千山万水

没常识,没百度,多见谅 

有点意识流,有电影情节改写 

没逻辑,但我觉得还挺治愈的 

 

 

0.

我寻你而来,踏遍千山万水。

 

1.

退役后,李懂在星罗湖*边开了家民宿。

说是民宿,大概就是跟微博上驴友们晒的那些个客栈之类的差不多。星罗湖算是这个省比较有名的景点,平常周围接壤省市来旅游的人不少,因此星罗湖周边开起了一排的民宿。

李懂的客栈就隐匿在这些客栈中,成为其中不起眼的一个。他本身也没指着这客栈挣钱,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从蛟龙特战队退役的军人安置费不少,他自己又是带着赫赫战功的,日常生活根本不用愁,只是他这些年在军队也磨成了闲不下来的性子,瘫着就难受,走到星罗湖边时正好看到原房主转让这栋房子,李懂没怎么想就买了下来,稍微改造装修一下就开了张。

退役后的李懂依然低调,只是大概毕竟是当兵出身,有时候行为动作让人奇怪得不敢靠近。不过这里的人都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也没人多问凭空出现在这里的李懂的来历,日子就那么相安无事的过。

总之,还算符合期望。

 

2.

很多军队出身的习惯都会伴随人终身,比如不能拯救的强迫症。李懂总是要把阿姨已经打扫过一遍的房间再打扫一遍,直到跟军队生活那时候一样简洁整齐才行,给阿姨气得差点撂挑子走人。有时候旅游局或者工商局的抽查到他们这里,李懂的客栈永远是被评为第一的那个。在每当这种时候李懂脸上总带着点奇怪的骄傲,就跟当年在军队里拿了卫生先进标兵似的。

隔壁的酒吧老板无意间听说了,跑来问李懂是不是也是当过兵,听到李懂说曾经是海军的惊讶地说自己也是。然后俩人狠狠地抱在一块,跟劫后重生似的。

晚上酒吧老板拉着李懂去自己酒吧喝酒,嚷嚷着要不醉不归,李懂就笑,上来伸手就拿酒精度数最高的。酒吧老板有点呆,拦着他问这是要干啥呀,李懂笑得腼腆,说我要不就不喝酒,要不就得喝死,不然我会想起那些伤心事。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能揭的疤,酒吧老板没话说了,只好拎了瓶一模一样的陪着他。

酒过三巡,酒吧老板认人都开始费劲,但是军人天性中的警惕强迫着他不能倒,这是他最痛苦的时候。那边李懂却纹丝不动,一瓶下去跟一口没喝似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眼睛里冷漠阴鸷得很。

酒吧老板没看到,只揽着他的肩膀继续念叨,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以前我老队长,就喜欢你这种能喝的。

李懂的视线慢慢移到他身上,然后扒拉开他的手,拎起酒瓶又灌了一口,你以前见不到我。

为啥?

我在临沂号上。

临沂号?酒吧老板一个激灵清醒起来,眼睛里满是震惊,你是,你是那个蛟龙?

李懂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轻晃着握着酒瓶的手腕,那对冰凉的眼珠子慢慢转过去,冷嗖嗖的视线移到酒吧老板身上,半晌才缓缓开口。

 

蛟龙是什么?

 

3.

李懂,听哥的,以后离开蛟龙了,直接退役转业,千万别留在军队里。

漫天沙尘暴刚刚过去,满身都是沙子裹着伤口,惨兮兮的样子。有个人却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了这个话题,抓了李懂过来就语重心长的上课。

这是刚刚在车上时,几个人闲得无聊,石头抱着枪突然问,以后大家从蛟龙离开了都想去干点什么。

石头在想什么大家都一清二楚,无非是有喜欢的人了,就不免开始想着以后有一天能过上安稳日子。不过难得的这次没人揶揄他。蛟龙的训练量和任务量都巨大,定时定点就会换批新人上来,不然压力会把任何人的心理防线压垮。他们在蛟龙也待不了几年了,国家绝不会亏待他们,但是闲在家里也绝不是这帮人的风格。

副队刚开了个头说可能以后回家做点什么,队长的声音就从通讯器里传了过来。

继续留在部队。

这是条路,李懂想,但这条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队长怎么说也是少校级别,他当然能留在军队里。

自己可不行。

那个人大概是看出来他想法了,刚要给他说,恐怖分子的迫击炮就砸了过来。直到这会儿刚赶走对面的那个狙击手小孩,得了空,又想起了刚才这个话题。

李懂强忍着给他翻白眼的冲动,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道,你也想太多了。

我没想多,那人从来没露出过这么义正言辞的表情,他扒拉开李懂的手,哥现在给你上课,你就听着。

以后一定要离开军队,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别回到这里。

这里是你一生的噩梦。

 

4.

李懂来到星罗湖后没多久就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况开始恶化。

他的客栈里人不多,除了李懂自己之外,只有一个偶尔兼职做饭的长工和课余来打工的大学生。那个长工李懂自己也记不清是从哪儿找来的了,负责的都是些仓库后厨洗涤之类杂七杂八的事,很少上客栈前厅来,大部分时候连李懂自己都找不到这人在哪儿。

打工的大学生是个才刚二十的小青年,长了一双熟悉的大眼睛,转起来时灵动得像当年的故人,闲着没事时喜欢拉着李懂聊天。

老板,你怎么会来星罗湖啊。

李懂窝在前厅外面的走廊的躺椅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念叨,觉得这里好就留下来了。

啊?青年睁大眼睛,那老板你去过很多地方啊?

嗯。李懂闭着眼回答。

您喜欢旅行?

不喜欢。

那您干啥去那么多地方啊?

对话戛然而止。蓦然一阵寂静后,李懂猛地睁开眼。

他突然坐起身来,扭头看向搬了个凳子坐在自己旁边的青年,眼睛里似是因为失了焦点而显得空洞,对上青年那双大眼时里面空荡的什么都没有。

青年被这一惊,背后的寒毛根根站立起来。虽然李懂是在看着他,但青年几乎能完全确定,李懂看到的绝不是自己。

他扭过头去,身后什么都没有。然后他听到了李懂的声音。

我不记得了。

这个声音很低,又很沉,像是坠了千斤的石头,又像是塞满了棉花,让人难过得无从着力。青年凑近他一些,小心翼翼地问。

老板,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李懂眨了眨眼睛。他像是才被惊醒,须臾之间便变回平日那个不起眼的模样,然后大概不想再多说,摆摆手示意青年离开。

青年只得担忧地转身离开,走之前还解释了一句自己随口说的,老板您千万别放心上。李懂倒是没理他,只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张开的手掌半天。

最终他轻轻合上手掌,重新躺回走廊的躺椅里,阖上眼睛慢悠悠地晃着,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阳光依然很好,透过空气中的细小颗粒打在他的头发上毛茸茸的,像伊维亚沙漠里随风飘起的黄沙。

 

5.

留在军队里挺好的,他说,以后有什么事,大家还能有个联系照应。

队长对他的话表示了赞同,那个人急了刚要反驳,就听副队的声音插了进来。

那是队长要留在军队里,他没得选,只能留在军队里,副队说,咱们都会离开这里,忘掉这里发生过的所有事,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问,去哪里呢?

石头说,我以后回老家,可能做点小买卖什么的,我跟我父母说过了,这次要带着媳妇回去的。

像男人的女孩子抿着唇没说话,只是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石头身上。

通讯兵和医务兵靠在一起低着头,估计是睡着了,谁也没有动静。

但是他没有家,他想,他没有父母,他无处可去。于是他便开口再问,那你呢副队?

你以后要去哪?

随便走走吧,多去些地方,副队双眼直视着他,故意忽略了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

去的地方多了,就知道自己要的,自己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了。

他听得似懂非懂,刚想再问这是什么意思,却听队长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留下吗?

有你留下不就够了。副队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绝对服从你的一切命令,即使那是错的。

我们一直最相信你,队长。

副队的表情很淡,却很真诚,嘴角勾起一点弧度,仿若还是初见的模样。那双大眼睛即使隔着伊维亚沙漠漫天飘荡的黄沙,依然明亮如昔。

半晌队长微不可闻地叹口气,似是终于认了输。

 

6.

李懂从蛟龙退役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会做。在海军服役时蛟龙的作战训练完备全面,从水陆空三方作战技术到野外必备生存技能,甚至简单的外语他都会几门。

可退了役,离开血肉模糊的战场,回到了普通人的正常生活中,李懂却自己会的这些全都用不上。他会做饭,但程度仅限于不饿着肚子;他也会些外语,但日常生活中根本不顶用;最关键的是他身上带着一堆伤病,以及不稳定的神经。

他一下子从被军队里众口相传的蛟龙特战队的神,跌落到凡间一粒最不起眼的尘埃。即使现在开了家客栈,当了个店主,李懂也依然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与普通人再没有区别。

李懂适应得也就算勉强凑活,他本就算是无处可去才留在这里的。他以前就是个孤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是因此被招进蛟龙的。

原来他的脾气在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军队里其实算是比较软绵的,以前那个人没事走到哪儿都要带上他,除了培养二人之间的默契外,还总是怕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欺负。军队这种地方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弱肉强食,不够强就是挨欺负的命。以前有罗星护着自己的观察员,罗星离开后那人就自然而然揽过了这件事。

不过那个人自己就是个跩得二五八万的主,护着李懂也是想着只有自己能欺负他,结果俩人这么过着过着,倒是生生把李懂给练成了主狙。

那人走的那天拍了拍李懂的脸,说,李懂,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李懂笑了笑,只还给了他四个字。

去你妈的。

 

7.

有时候隔壁酒吧老板不在,李懂就过去要瓶最烈的酒,坐在吧台旁边一喝就是一宿。

认识之后酒吧老板怕照他这个喝法早晚喝死,干脆不卖他酒,但酒吧老板不在时,单单薄薄的酒保根本管不了李懂。李懂往吧台上一拍钱然后自己翻过吧台往酒柜里找酒喝,谁都拦不住,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买强卖。

大部分时候他还是清醒的,至少他看上去很清醒,只要没人来招惹他。可是酒吧这种晚上营业的地方总是不免有附近的小混混来找茬,酒吧老板自己特种兵出身,一打十跟玩一样。

但总有他不在的时候。

染了一头绿毛的青年手刚一搭上吧台边男人的肩膀,就被一个过肩摔甩了出去,坐在地上懵了半天。

李懂甩甩手腕,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他这个动作一下子吸引了其他混混的视线,一群人抄起家伙,慢慢向李懂靠近。李懂只是摆摆手,示意酒保躲开。

酒保立刻溜出去给自家老板打电话。他也算是见过这男人不太清醒时候的样子,疯起来警察来了也得被打出去。

这帮混混说到底只是普通人,连伊维亚被简单训练过就拿了枪上战场的小孩都不如,李懂一脚就能踹倒俩。

可是玩着又似乎是觉得这样没意思,随身拽起一个抓着他后脑就往地上一下一下狠狠地砸,直到脸上除了鲜血一点皮肤都看不到。

他放开这个,又走向下一个,混混们害怕得直想逃,但他们面对的是曾经蛟龙特战队的正式编制人员,吓得连步子都迈不动。

酒吧老板回来时,看到的便是酒吧里横七竖八血流遍地的情景。李懂手里还握着那瓶酒,坐在酒吧门口的台阶上,看到人来便睁起雾蒙蒙的双眼,扯起一个难看的笑。

他说顾顺,你回来了啊。

 

8.

军队里的女人少,就算有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爷们。就拿他们蛟龙特战队唯一的女性来说,撒开了膀子的话连男人都得被她按在地上摩擦。

石头来得比她晚,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按在地上揍了好几次,都是被选进蛟龙里心高气傲的主,石头怎么可能忍得了,结果副队拦住他说,你再去几回也一样,人家女孩比你厉害。

石头不服,结果不管是平常训练演习还是出任务时都有意无意跟人家比,最后被女人操着枪抵住太阳穴骂,有本事跟老子光明正大地比啊。

石头看着她,从此眼神再也没能离开她身上。

后来那个人来了,跩得一比的样子让人颇看不顺眼,石头哼了声,跟那人说蛟龙一队的每个新来的都挨过队里唯一女性的揍。那人不上当,嚼着口香糖仍是跩得二五八万的样,他说那是只有你自己挨过揍吧。

于是蛟龙一队的几个人看着再次被按在地上的石头,毫不客气地笑成一团。

 

9.

李懂去过很多地方。

从大半时间都在积雪的漠河,到曾经执行过任务的南海三沙,到从墨脱过境,见到尼泊尔的真佛。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在旅行,他也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精神就出现问题。

他只能模模糊糊记得有人要他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很多很多地方,直到找到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地方再停下来。

可是他走过许多地方,依然没有找到。

要去哪里,要找什么,李懂自己也说不清楚。有时候他觉得很累,甚至比蜷缩在伊维亚沙漠强大的沙暴中还要累。

可是他从不停下。也无法停下。

他是无神主义者,但有的时候也必须承认宗教会带给人前所未有的平静,能平缓下他血液中流淌着的暴戾。

那是他们这种从战场上下来的兵身上特有的东西,一辈子无法磨灭。

战场上总是会让他们失去一些东西,又强加上去一些东西。而那是什么,明明就在嘴边,可他就是说不出来。

而他最终停留在这里,像是一个圈套,更像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10.

“……全队覆没,没想到他还活着,可是现在看来,他独自活着更痛苦。”

李懂醒过来时,模模糊糊听到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不过似是见他醒了过来,那人敛了声音,立刻凑过来。

“怎么样?醒了没?”

李懂试了几次,才完全睁开眼,入目的房间里一片洁白。李懂呆了会儿才问道:“我在医院?”

“你晕倒了。”酒吧老板跟大学生对视一眼,道,“你醉得太厉害。”

李懂敲了敲还残留着疼痛的脑袋,摇头:“我记得,我把那几个人打成重伤,我不应该在这里的。”

酒吧老板看着他,最终叹口气,把他的手机递给他。

“有人保你。”他说,“接吧。”

李懂一接过手机抵在耳边,听筒里便传来声音:“李懂,好久不见了。”

这个声音低沉熟悉,带着饱经世事无常的沧桑。李懂下意识坐起来,绷紧了后背回答:“领导好。”

“不用这样,你已经退役了,我也不是你的领导了。”手机里的声音一顿,似是也没准备听到李懂的回答,继续说道,“李懂,我给你打电话其实是为了通知你一件事。”

“罗星牺牲了。”

 

世界在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只剩下黑白两色。剧烈的疼痛带着一丝无法让人察觉的记忆席卷过李懂的大脑,像伊维亚那场铺天盖地无人能逃离的沙暴。

在某个时刻,模糊的回忆隔着层窗户纸敲打着他的神经,像是随时将要破笼而出。

这个曾经身中子弹都面不改色的人此刻疼得像是要哭出来,强烈的晕眩让他甚至无法坐稳。他几乎只能靠着身旁人扶着他的手来撑住身体,而手机那边的声音依然在传过来。

那个声音像是在瞬间苍老了十岁,却又无人能够替代。

“李懂,自从你离开医院,我就不再清楚你的精神状况,但是有些事我不能骗你一辈子,你总会记起来。”

 

他说:“李懂,你知道我是谁吗?”

 

11.

我喜欢吃辣,但其实我不是四川人,那个人说,我家在一个叫星罗湖的小地方,你以后自己去找吧。

他们两个躺在伊维亚共和国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沙漠里,漫无目的的数沙子。

那人有点虚弱,他失血有点多,水却没有那么多了,只能强撑着精神和李懂闲七杂八地聊天,防止自己一不小心永远睡着。

嗯,李懂说,我知道。

队长他们来找到你之后,你就跟他说,你要离开蛟龙,你要退役,那人吧唧着干裂开的嘴唇,我知道你有军人天性,但是你不能留在这里了,李懂。

李懂喃喃着问,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了。

顾顺叹了口气。

 

因为我会死。

 

12.

地球是个圆,不管走多远都能回到原点。

李懂其实一直都很清楚。

他患有每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兵身上的毛病,他有非常严重的PTSD,他一直不能清楚地划分虚幻和现实。

有时候他看谁都像是顾顺,又看谁都像是沙漠里被炸的那辆公交车里血肉模糊的残肢断体。他强迫自己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但对于一个已经破碎的人而言只是徒劳无功。

他不能掩盖住身上那些不寻常与不安定,也无法欺骗自己。上级安排他住在医院治疗,但他知道这根本没有用。

徐宏让他离开,去到远远的地方去,于是他便真的踏遍千山万水。他的记忆在旅途中的某一天开始发生错乱,他干脆就让自己忘记了一切,直到真的不能再记起。

可他却一直没有停下脚步,直到停留在这里。

不管他走过多远,最终停下的依然是一切的起点。

李懂一个翻身下床,闯过酒吧老板和护士的阻拦抬腿冲了出去,有模糊的声音混着气流声传进话筒里。

 

他说:“我知道,舰长。”

 

13.

他一直跑到星罗湖边。

罗星是在索马里外的公海受的伤。

高云是在红海行动后卸任舰长。

那些记忆终于捅破厚厚的窗户纸,在某个时刻沿着神经爬满他的整个身体。

他们在伊维亚的沙漠里遭遇到敌人埋伏,被迫击炮轰炸得伤亡惨重,然后他们遇到了一场十数年不遇的大沙暴。

徐宏揣着枪匆匆忙忙丢下一句我去解决坦克就一头扎进了茫茫沙暴里。杨锐急得不行,只撂下句你们待在一起别乱跑等我回来,就跟着跑了出去。

那是能瞬间把一整座沙丘移平的大沙暴,徐宏和杨锐在下一秒就失去了踪影。顾顺死死把他压在身体底下,才让李懂捡回一条命。

李懂惊慌失措地挣扎着想翻身跟他换过来,顾顺却紧紧揽着他的双臂,嘶哑的嗓音在出口的瞬间就被风吹散。

李懂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他说,李懂,你乖乖在这里待着,队长一会儿会来找你。

哥撑不住了。

李懂脑子里轰地一下,就跟气血上涌,整个爆炸一般。他从没有这么真切的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伸手抓住顾顺的脑袋就往上拽。顾顺浑身上下疼得厉害,根本顾不上这点疼,他只是咧开嘴,埋在李懂的颈窝里慢慢地笑。

这么厉害啊,他说,李懂,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李懂抱着他,脸上明明是在哭,却最终弯起嘴角,摆出个超级难看的笑。

后来蛟龙二队的人找到他后跟他说,他们找到杨锐和徐宏时两个人的尸体距离不过十米,但最终他们在这场沙暴里谁也没找到谁*。

庄羽和陆琛被死死埋在沙子下面,佟莉抱着早已断了气息的张天德,他们怎么都扳不开她的手。

李懂差点当场发疯。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哭得撕心裂肺,但他一抹脸,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

他再一眨眼,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星罗湖平静的湖面。

他走了下去。

 

他在伊维亚昏黄阴暗的沙暴里拼尽全力向前奔跑,向着沙暴尽头的那唯一一点光,不知疲倦,不敢停歇。

他看到顾顺对他说队长会来找他。

队长最后对他摆手后的决绝离开。

副队说你要多去些地方,忘记这些事情,于是他便真的开始走过许多地方。

有时候他能看到人群里庄羽在向他招手。

他看到佟莉在对他笑。

可他不管怎么跑,也只能看到永远也追不上的蛟龙一队的背影。

伊维亚漫天的黄沙裹着水汽向他扑面而来。

陆琛抱着医药箱慌慌张张地从他身边略过。

张天德呼噜了把他的脑袋,含着糖问他在干什么。

李懂抹了把脸,说,我在找你们,我一直在找你们。

他五年前加入蛟龙。

他两年前失去第一任主狙。

同年他失去顾顺和整个蛟龙一队。

他患上严重的创伤后应激反应综合征。

他一年前开始失忆。

直到他彻底叫不出蛟龙一队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他才终于明白顾顺对他说过的那句话的意思。

——这里是你一生的噩梦。

 

星罗湖的水有些凉,像那场沙暴里紧紧抱着自己的温度。

可这场噩梦似乎终于在某个时刻就要结束。

他睁开眼,水面外的阳光像极了舰舱之外红海上空永远高照的艳阳。

然后他终于认出来,那是那场沙暴尽头的光。

他向着那道光跑去,终于看到背对着他一字排开的几个人。

都是他最熟悉的背影。

他不由自主地向那些背影伸出手,又突然感觉到肩膀上有一只大手重重落下,带着熟悉的温度。

他转过头,是无数次午夜梦回中那个人熟悉的模样,是那个人依然跩得欠揍的脸。

他说:“愣什么神呢?还不走?”

 

李懂突然就落下泪来。

他记起来了。那是去伊维亚执行任务前,蛟龙一队最后一次在临沂号上集合的时候。顾顺因为刚来对临沂号还不熟,李懂落在后面等他。

他抬起头,蛟龙一队的其他人已经荷枪实弹全副武装准备好。每个人背对着他,终于不再是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

顾顺从他身后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在干什么。

李懂一愣,张开嘴,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哭腔。

 

“我在等你们来接我。”

 

14.

我愿随你们而去。

无论千山万水。

 

 

End.

 

 

*:1.灵感来自明星大侦探无忧客栈集

2.改自一个真事,想不起来在哪看到的了,注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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