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梢

本来想换个轻松一点的画风的 一不小心没掌握好度 大概两个人都崩了 小宋崩得尤为慎重 请多担待……

19.

宋奇英遇到卢瀚文的时候，卢瀚文正蹲在树林间的一块石头边磨刀。宋奇英咽了口唾沫，试图倒退默默离开，可是他不慎踩在树枝上发出的吱呀的声音还是吸引到卢瀚文的注意。

卢瀚文转过头，手里还举着那把镶嵌着宝石和镀金的装饰异常精美的藏刀，阳光从宝石上折射的光芒闪得宋奇英下意识伸手去挡。宋奇英愣了一瞬，扭头就想跑，但他转身就一脑袋狠狠撞在了树干上，脑子里嗡嗡直响，好半天时间才听清卢瀚文在叫他：

“前辈，”他的声音仍与往日无异，充满少年的活力与对宋奇英的担心，“奇英前辈，你还好不？”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宋奇英悄悄摸了摸掩盖在防弹衣之上的外套，又看了看离卢瀚文手边不远的地上的藏刀，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啊。

卢瀚文倒是没注意到，只接着使劲晃悠他，试图把他摇清醒了：“奇英前辈？好你就吱个声呗，不好你也吱个声呗。”

宋奇英连忙摆摆手示意他别在摇晃自己了，这没事都要摇晃出事来了。要不是宋奇英是张新杰一手带出来的教养实在没话说，换个脾气大的估计早就上手抽他了。

“你没事了啊，你真没事了啊，那我放手了啊，你可别倒了啊。”卢瀚文一连重复了好几遍，还慢慢慢慢的放开手，确定宋奇英确实没事了才彻底放下手。宋奇英看得直叹气：“你当我是弱不禁风林黛玉么？”

“我反正不想让你在我面前出事，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卢瀚文倒是没什么心眼，一口一个大实话就说出来了，但这话却彻底惊醒了宋奇英。

说到底这还是在这个游戏里，刚才出现的一切都不应该发生在这个大环境下才对，那么卢瀚文在想什么？杀了自己？

不，刚才他的意思表达的是不想杀人。

但他也有可能是在扮猪吃老虎？

宋奇英这厢脑子里天使和恶魔两个小人吵得正开心，却听卢瀚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开口：“说起来奇英前辈，你还需要武器么？”

“……什么？”

“这把刀我用不到啊。”卢瀚文捡起地上的刀示意，“而且奇英前辈看上去也不太是相信我的样子。”

能平白无故就相信你的人才有问题吧？宋奇英差点就要直接翻出白眼来了，看着一脸天真烂漫的卢瀚文忧郁的觉得自己老了十岁，但还是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可是你把刀给了我，你就多了一个威胁啊，这还要我教你吗？”

“额，不会啊。”卢瀚文愣了一下，随后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会啦，这个你可以绝对放心。”

“只是突然想和奇英前辈聊一聊天啦。”

说着卢瀚文突然一个出其不意的箭步上前，把刀直接塞进宋奇英的手里，然后看着宋奇英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刀？真的把刀给我了？这孩子脑子有病？

聊天？两个连在赛场上都没打过交道的人，有什么好聊的？

宋奇英眨了眨眼睛，感觉槽点太多，脑子里的中央处理器有点负荷过载，处理不过来了。

卢瀚文没他想的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直来直往的性子还是很有蓝雨除了喻文州和黄少天之外其他人的风范的。他蹲下身整理好刚才自己随手提起的背包，站起来背在身后，帅气地笑着，阳光得看上去只是一副学园少年的模样。

“前辈？”

可是这一句话就把宋奇英拉回到现实里，这个惨无人道，丧心病狂的游戏里。

宋奇英看着卢瀚文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极其深邃的地方隐埋着僵硬和悲伤。

宋奇英张开口，吐出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要聊天的话不是要坐下来聊吗？”

卢瀚文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是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宋奇英不耐烦地伸手在他眼前晃悠时才一把抓住他的手，惊得宋奇英差点把他给自己的那把刀抽出来。

他突然间笑得异常开心，开心到宋奇英觉得自己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觉，明媚的日光打在他的脸上都要黯淡三分。似乎他根本不是在这个游戏里，而是身处在游乐场，刚刚听到了一个格外好笑的笑话而笑得这样开心。

宋奇英终于默默翻出了这个酝酿已久的白眼。

“不，我本来是想去一个地方的。”

卢瀚文笑得直打嗝，拍着胸口使劲顺气才能说出一句流利完整的话。

“我本来是想自己去的，现在想想，有前辈陪我一起走一段过去也不错啊。”

宋奇英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糊里糊涂地就跟着卢瀚文往前走。

他的意思是想去一个地方？那就去啊，难道还非要经过我同意么？刚刚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不怕引来人么？话说笑点到底在哪儿来着？

卢瀚文要是知道宋奇英心里是怎么想的非得再接着仰天大笑三分钟才肯罢休。他恍惚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笑过了，沉重的战队压力与课业压得他长不高又弯了脊梁骨，即使他知道有队长在，蓝雨还会有很多个夏天，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喻文州和黄少天退役顶多也不过再五年的事了。

但是现在看来，也顶多就是明天的事了。

卢瀚文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看得宋奇英直替他疼得慌，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笑肌，再度凑到宋奇英面前：“奇英前辈~”

“说起来奇英前辈你有没有和小别前辈对战过啊？”

就知道就知道，宋奇英在心里咬牙切齿了半天，就知道这个三句话不离刘小别的家伙聊天也聊不出个花来，就知道……

宋奇英蓦然站在原地愣住。

就知道他一定会提到刘小别。

“奇英前辈？”

可是刘小别的名字已经出现在早上的广播中了。

“奇英前辈？”

卢瀚文不知道？他没有听见？

“宋奇英？”

卢瀚文在想什么？他到底想去哪里？

“宋奇英！听到请回答！”

宋奇英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气急模样的卢瀚文茫然问道：“什么？”

“我叫了你很多声你都不理我啊！说起来你想神游就神游玩得很开心嘛完全不管别人心情啊！”

卢瀚文说完气冲冲就往前走，宋奇英呆了一下，连忙上前两步追上他：“没有啊我有在听……不过我没有和刘小别对战过你肯定知道的吧。”

卢瀚文气呼呼地斜眼瞟他：“为什么我肯定知道？”

“想也知道，刘小别的比赛的视频你肯定轮过无数遍了吧，怎么可能连他和谁交过手都记不住。”宋奇英平淡道，“那才有违于你被喻前辈和黄前辈找来的天才少年的称号吧。”

听宋奇英说得这么直白卢瀚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少年的脸皮此时倒真是薄得很：“喂喂别说得我对小别前辈那么上心一样好嘛……好吧好吧我上心我自豪行了吧。”

看着宋奇英连瞧都懒得瞧自己一眼卢瀚文只得无奈的改口承认，随即又道：“那说起来，奇英前辈是不是也不太了解小别前辈是个怎样的人啊。”

宋奇英想了想，觉得这实在没有骗他的必要，点头道：“不过我听队长和其他前辈说过的，刘小别手速虽然很高，但以前的他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只是他一旦能够完美控制住他的手速再配上适当的战术技巧和经验，绝对是一名强敌。”

卢瀚文认真地点点头，却否定道：“不，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问的是，小别前辈这个人怎么样。”

宋奇英眨眨眼睛，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半天才回答道：“人……很好啊，有哪里不好么？”

“比如你觉得他会是一个去害人的人么？”

宋奇英顿时卡了壳。

好吧，这个问题可不是用简单的人好不好就能概括的。他确实没想到卢瀚文会提出这个问题，想一想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但再想一想又直觉得一阵惊悚。

这孩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这我说不好也不能瞎说啊。”宋奇英仍旧拿不准卢瀚文知不知道刘小别的死讯，只能囫囵吞枣道，“就像你觉得你的队长喻文州前辈和副队长黄少天前辈会害人么？”

“会，他们会的。”卢瀚文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直视着宋奇英的眼睛，语气从没有过这么肯定，“他们会的。”

“他们为了彼此，一定会的。”

“可是这时候我才发现，即使看了无数遍小别前辈的所有对战视频，我仍然不了解这个人，连他有可能会做些什么都猜不出来。”

宋奇英看着他突然就失落下去，直觉应当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寂静在二人之间铺陈开来，连时间似乎都按了暂停键，直到宋奇英模模糊糊听到风中传来的话语：

“我也想保护他像队长和黄少一样，可是我已经没机会了。”

那声音很轻，轻到宋奇英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然而不及宋奇英多想，卢瀚文就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好啦前辈，还是要努力活下去吧，这世界这么大，你还是要多去看看啊。”

宋奇英看着他，淡淡道：“这世界确实很大，但我的世界大概就只能停在这个岛上了。”

卢瀚文一脸不赞同的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说前辈啊，希望还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宋奇英面无表情看着他。

卢瀚文被看得一阵发憷，摆摆手道：“好吧好吧。给你这个吧。”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宋奇英举起来看了看，万分不情愿开口道：“手榴弹？”

“我捡的，本来想留给自己用的，不过还是不浪费了。”卢瀚文突然笑了起来，“就当是给你陪我聊了这么久的小礼物啦。”

“谢谢你陪我走这一路啦，小宋。”

卢瀚文转过身，狠狠拥抱了一下宋奇英。宋奇英感觉到他的身躯在轻微的抖动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卢瀚文要做什么了。

“但是小别前辈在等着我，现在我要去找他了。”

“真的很谢谢你，奇英前辈。谢谢”卢瀚文退后一步，深深对他鞠了一躬，“但是后面的路就请你自己走下去吧。”

“如果实在走不动了，就来找我。”卢瀚文笑得很灿烂，“我和小别前辈等着你。”

宋奇英看着卢瀚文笑得灿烂过度的面庞，仍是那般无忧无虑的模样。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在止不住地剧烈地颤抖，最终发出了一道微弱而绝望的声音，

“好。”

 

宋奇英觉得自己已经转过身走了很久。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移动。在自己背对着的方向，那个少年终于跨出了最后一步，迈进还没有人走进过的禁区。

终于在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宋奇英低下头，把脸埋在手心里。

 

男子十八号 卢瀚文 死亡

残存人数23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