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梢

●邰方粮食向注目

●心理罪冷番推广向 

●首尾文风差距很大

●千万不要细究破案过程 跪求

●电视剧把原著萌萌的送子弹梗改掉了 于是我强行加了上去_(:з」∠)_

 

0.

在邰伟心里，方木绝不能和故人相提并论。对方木而言，这句话同样适用。

 

1.

方木抱着一摞书和教案刚要迈出第三教学楼大门，就听见身后隐约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方老师！方老师等一下！方老师！”

方木回过头，看见一个女学生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一路飞奔过来，跑到自己面前时气都喘不匀了。

“方……方老师，我……”

方木赶紧摇摇头示意她不着急，等喘过来这口气再说话。这个个子娇小的女生足足又喘了几秒，才缓过劲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了好几折的A4纸：“我……我刚帮明亭补的假条，方老师给您。”

其实这个叫丰云笙的女生是国际会计专业的研究生，但因为总是帮明亭递病假条，她基本和犯罪心理系所有老师都混了个脸熟，光是方木收到的明亭的假条几乎都快赶上自己的教案厚了。

方木教的是犯罪心理系的基础课，虽然他本人不是很在乎，但由于是研究生基础课，对出勤率的要求比较高，方木总是要在上课前先花几分钟时间点一遍名字。学生们对点名的态度也是各不相同，有的即使被记了好几次旷课也不来，甚至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都有；而有的则是一次都不允许自己被记旷课，哪怕实在不得已来不了也一定要交假条。

这个明亭就是属于后者那一类的。方木对这个男孩的印象颇深，因为他总是三番四次的交病假条，后来方木趁他难得来上课时也仔细观察过，这是个挺高的男生，但瘦得像根竹竿一样，典型的风一吹就倒那种，眼睛挺大，但是面黄肌瘦，恐怕还有点营养不良，没听说过他家境不好，恐怕还是因为他身体的缘故。

方木有点无奈地对女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假条不用给我了，你看我也没有空余的手拿，回去我会给明亭记上的。你下次也告诉明亭不用再去请假了，他这情况基本学院老师也都了解。”

丰云笙同样无奈，毕竟跑来跑去帮明亭请假的都是她，据说他们两个是发小，丰云笙才会这么卖力气帮明亭：“我说过，但他那个死心眼根本不听，我也没办法。”

方木点点头：“他身体好点了吗？”

“医生说有起色，不过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还是跑不了，就那么接着养着呗。”丰云笙似乎余光瞟到了什么，脸色蓦然变得有些难看，快速结束了话题，“我还得找其他老师去请假，方老师我先走了啊。”

“嗯，别再跑了，小心摔着。”

不过此时丰云笙已经跑远，方木估计她是没听见自己话，叹口气准备离开，却发现旁边有人正看着自己。

“原老师？”

被叫做原老师的女人单肩背着一个带子很长的粉色小包，垂到大腿中间的地方，脸上画着淡妆，她走过来和善地笑笑：“你们班的那个明亭还没来？”

“没有，估计下次见到他少说也得是两个星期后的事。”

“哎，这孩子也是不容易，我教的那门课他都递了免考证明了。”

方木没答话，事实上他对这件事毫不意外，准确地说谁对这件事都不会意外。两个人一边又聊了些别的一边往外走，直到在学校大门口分开。

原老师指了指路边停着的一辆Nissan的黑色SUV，对方木揶揄道：“得了，有人来接就别跟我耗着了，快去吧。”

方木有些抱歉地笑笑，对撇下女士先走的行为很不好意思，但他也实在不愿意多等：“那我先走了，原老师，相亲顺利。”

原老师一愣，随即没好气地笑道：“就你知道得多，臭小子。”

 

邰伟早早就从后视镜里看见方木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和教案走出校门，连忙打开车门，方木过来时先接过了他手里的书，随手撇在后座上。方木刚关上车门就看见邰伟这个动作，十分没好气：“你又扔我书。”

邰伟扔完了才想起来书就是方木的心头肉，连忙又从后座上拾起来叠成一摞放到方木手里，赔笑着：“别生气，别生气，刚才一不留神给忘了。”

方木没好气地不想理他：“开车，回家。”

“得嘞，您请好。”邰伟带着墨镜，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语气，打满方向盘，脚下一松离合一踩油门，车刺溜一下就蹿了出去。直到开出去一段距离，方木还在盯着后视镜看。

邰伟奇怪：“看什么呢？”

“没什么。”方木收回视线，淡淡道，“你们局里还是那么清闲。”

方木说的话根本不是疑问句，不过邰伟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自打一年前你帮忙破了那个你杀我我杀你的案子后就一直都很清闲了，普通案子还是挺好破的，毕竟杀人犯挺多，变态杀人狂就不多了。”

方木没回答，只是哼了声，邰伟知道他这是在表达鄙夷，不爽地张嘴就要教训他，然而刚开口就被方木一句话堵了回去：

“晚上吃什么。”

 

2.

今天方木的课在下午最后一节，方木干脆给自己放假睡了个懒觉，醒来时邰伟早就走了，餐桌上放着一袋牛奶和三个包子。

方木是从三年前毕业后搬来跟邰伟当室友的，准确地说方木根本就没有选择。邰伟和邢志森颇担心乔教授的死对方木的打击，怕他好不容易接受了陈希的死再出现别的什么幻觉，上学时有杜宇和他当室友看着他还好，一毕业就需要找自己住处了，干脆拉他住到邰伟这里来，美名其曰分担租房费，实际上随时注意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方木怎么会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心思，不过邢志森和邰伟这些年实在没少照顾他，方木也知道二人只是担心自己，干脆搬到两个人眼皮底下来让他们放心。

方木慢慢啃完早就凉了的包子，这才咬着奶袋拿起手机翻看有没有消息。往常信箱里除了邰伟给他发来的消息说自己加班或者提醒他关窗锁门等等小事之外基本只有学校发来的通知，以及祝老四杜宇等人逢年过节发来的祝福，哦对了，还有临近期末时学生们发来的求救短信，平常一般都没有人会来主动找他。

不过今天手机里却突兀地躺着好几条署名原莉的短信，方木有些惊讶的打开，内容全部都是只有字母数字和符号组成的乱码。

原莉就是昨天与方木在学校门口分手的那位原老师，当时方木还祝她相亲顺利来着，但她给自己发这么条短信是什么意思？方木想不明白，干脆直接给原莉打了过去，没想到通是通了，听筒里的彩铃音乐响了半天也没见人接。

不知道是不是接触杀人案太多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浮现在方木心里，方木赶紧给她再拨过去一个电话，但是还没打通邰伟的电话就插了进来。方木无奈按了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就已经问道：“你认识原莉？”

方木没反应过来：“啊？”

邰伟的语气有很明显的焦急：“你刚给原莉打电话了？”

方木一愣，说：“你不会介意我问一下原莉的手机怎么跑到你那里去了吧？”

 

方木赶到的时候清扫人员还在打扫现场，他只瞟了一眼鲜血淋漓的场景就立刻退了出去。这个案发现场位于两栋居民楼之间一条狭窄的小道，大约只有一人半宽，地上和两侧墙壁上溅满大片大片开始发黑的血迹。狭窄的空间和恐怖的场景令方木十分不好受，走出这个缝隙后就在一边干呕，直到有人拿瓶水塞进自己手里。

“还好不？”

方木抬不起头，邰伟干脆蹲下来仰头和他对视。

“都告诉过你别来了。行了，喝点水歇会儿，没事儿就走吧。”

方木深吸口气，有些气闷：“我来这里一趟不是为了走个过场的。”

“但是你现在这样子也只能走个过场。”邰伟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丝毫不是在开玩笑，“你以为不看现场光看看那些照片你就能撑得住？你太瞧得起自己了，方木。”

方木直起身体，灌了口水漱口，然后狠狠吐了出来，差点给邰伟溅一身。

“破不了案的时候天天上赶着来求我，我想参与案情的时候又总把我赶走，邰伟，你才是太瞧得起自己了。”

 

3.

不怪邰伟想拦着方木，事实上普通人所经历的不过是生老病死，一辈子就算偶遇也碰不上一回杀人案，方木偏偏身边就发生了两起，还都是连环杀人，而这次死得居然又是方木认识的人，再来一回的话谁也不能保证他还受不受得了。

不过警方经过初步调查取证之后，原莉案被定性为蓄意谋杀，动机应该是复仇，毕竟原莉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实在太明显地表达出泄愤的意味，虽然方木收到了原莉最后的短信，但邰伟等人还是排除了与方木有关的可能性。

案发现场的照片方木没有看到，因为邰伟真的就说什么都不让他插手，方木其实也明白，光看现场的出血量就能猜到作案现场一定相当变态，原莉的尸身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然当时邰伟也不会这么赶自己，不过他还是生气，甩给邰伟那句话扭头就走。

之后他立刻马不停蹄地奔到学校。原莉出事后警方第一时间通知了学校，虽然事出在学校外但是学校同样需要封锁消息，毕竟学生们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的功力实在是太过强大。与原莉认识的老师都被学校叫到一起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中心思想就是警方来取证走访的时候千万别瞎说话摸黑学校。

来跟方木取证的毫不意外是邰伟，方木虽然气不顺但总是得配合。警方在学校没待多久就走了，据说好像原莉的社会关系很复杂，根本就不止学校这一个地方需要调查。

具体的方木也不清楚。由于死者死状恐怖手段残忍，为免引起恐慌上面立刻下达了限时破案令，邰伟已经三个晚上呆在局里过夜了，整整三天方木和他没有任何联系。

 

学校虽然及时封锁了消息，但是仍然有只言片语流传了出去，一大清早方木拿着教案从图书馆往办公室走时，一路上听到不下五种版本的传言。

从图书馆到第三教学楼最近的路是从湖边的小路穿过去，这个湖是学校里唯一的一个湖，非常大，也很深，从早到晚都有一对对情侣坐在湖边长椅上谈情说爱。方木从这里走过时无一例外地听到的都是在讨论原莉，直到他走出小路，看见一对奇怪的学生，下意识放慢脚步。

那个女生梳着并不常见的双马尾，妆容画的很浓，她使劲拉着男生纹着一条青龙的右胳膊，有些神秘地说：“你本科不是在这里上的你不知道，以前有人在那个湖里跳湖自杀，当时闹得可轰动了，学校BBS上现在还有关于她的讨论帖呢。”

男生一脸不相信和不耐烦：“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这没事儿骗你干什么。”女生的声音有些不悦，“不就是李涵么，我当时还见过她呢。据说是因为她室友喜欢她，一直缠着她，给她逼得走投无路了。”

男生的声音充满：“哼，真是傻逼年年有，哪年都不少。”

走过女生身边的方木正好听到二人对话，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身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方木有些不太方便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接通邰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方木你在哪里？在家还是学校？”

这声音让方木有种奇怪的熟悉感，然后瞬间他便想起来，原莉出事那天邰伟给他打来的电话里也是这种语气。

“我在学校，怎么了？”

那边传来一声长长叹气，声音疲惫不堪。

“过来第三教学楼吧，出事了。”

 

事实上方木本来就是在去第三教学楼的路上，放开全速跑过去也就两分钟的事情。警戒线拉起来还没多久，几名警察和保安使劲拦着越聚越多的学生，方木挤了几下才从外围挤到警戒线边，还没站稳就被一股大力从下面拉了进去。

方木差点被这一拉栽在地上，愤怒地抬头一看就是邰伟胡子拉碴满是疲容的脸。邰伟扯起一个相当勉强的笑容：“抱歉啊木木，没控制好力度。”

方木看他这样子也没心情怪他，指了指教学楼大门示意带路。

这栋方木工作了三年的教学楼，第一次需要人带路才能走上去。方木跟着邰伟刚走到案发屋子的门外，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这味道简直不知道是当年马凯吸血鬼案现场的多少倍。邰伟突然转身伸手拦住他，让方木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准备好了？”

方木闭着眼睛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就算我没准备好又能怎么样，都已经到这里了。”

方木很少出现场，邰伟知道他紧张，听他这么说明白他已经有心理准备，拍拍他后背：“那就进去吧。”

这个屋子是方木所在学院教务主任的办公室，只有教务主任一个人在这里办公，装修精美的屋子此刻被大片大片的血迹溅满，原本雪白的墙壁上鲜红颜色触目惊心，墙上挂着的字画也被血迹所毁，红棕木地板被淌着的鲜血染成近乎黑色。

宽大的办公桌后黑色转椅背对着正门，方木绕过去看清瘫在椅子里的那堆肉和骨头时，他说什么也无法逼自己承认这是昨天他还见过的完整无损的教务主任。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邰伟，邰伟同样面无表情。

 

4.

“被害人原莉，女性，29岁，大学老师，本地人。额前有撞击伤，身上有很多利刃造出的伤口，但真正死因是她的脖子被她自己的单肩包的带子勒住造成的机械性窒息。她的耳鼻被割掉，胸部和腹部被破开，肠子甩到右肩上，肾脏等器官被挖出和耳鼻一起扔到小区里的一个垃圾桶里。”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怀孕四个月，腹中婴儿遭到利刃戳刺。”朴慧珍一按遥控器，幻灯片换上另一张鲜血淋漓的照片。

“被害人隗宁，男性，34岁，教导主任，外地人，定居本地。死亡现场与原莉现场相似，都是大量出血，死状恐怖，但是这两起案子有非常大的不同。”朴慧珍话语一顿，深吸口气。

“被害人身上有很多被短刀戳刺的痕迹，他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切下，整齐的堆放在旁边，内脏被掏空，头颅切下，其余部分被肢解，之后又被陆续切割成小块，但直接死因是大量失血导致的失血性休克，简单点说，”朴慧珍扶住桌子，“他是被虐杀的。”

房间里的气氛蓦然像是凝固住一般，逼得人喘不上来气，方木狠狠捶了两下胸口才觉得自己稍稍缓了过来。邰伟坐在方木身边，单手扶着额头，脸上一片惨淡。邢志森叹气道：“有什么想说的，都说说。”

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往虐杀也不是没有，但这么血海深仇的虐杀手法实在是不多见。

最终还是邰伟开口打破沉默：“这是原莉在遇害当晚给方木发的一条短信，内容都是乱码。”他从朴慧珍手里接过遥控，幻灯片换上两张照片，一张是方木手机短信的内容，一张是用黑色中性笔写满乱七八糟根本认不出来的字的白纸，“另一个是放在隗宁桌子上的纸，上面写的也是不知所云。”说着他放大了照片。

“求救？”邢志森指着短信的照片说，“原莉是在求救？”

“这说不通，她为什么会向我求救？”方木反问，“我和原莉一点都不熟，只停留在认识的层面。”我甚至连她怀孕四个月了都不知道，方木想，那天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祝她相亲成功。

邰伟想了想，说道：“原莉的人际关系非常复杂，我们一开始的调查重点也不在学校，而是她的社会关系，因为……”

方木看向邰伟，邰伟咬咬牙，道：“她是个妓女。”

方木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无法想象平日里为人师表的同事居然做着这种勾当，但同时他心里也明白这是真的，这很容易解释了原莉为什么会怀孕时候去相亲。

“我们找到了最后一个见过原莉的人，是一个和她相亲的男的，他说他们两个没聊很久就分开了。”大壮补充道，“那个男的当时想送原莉回家来着，被她给拒绝了。”

“隗宁，最后一个见过他的是清洁工大妈，当时他对大妈说自己要加班写什么报告，我们在他的电脑里也找到了那份没写完的报告。”

“报案者是另一位清洁工大妈，她说自己根本都没走进办公室，因为一上楼她就闻见了特别浓的血腥味，那味道特别冲，吓得她什么都没想立刻就报警了，你去看时那是通风散味很久了还有味道。”邰伟接过小米的话茬，“怎么样，能画像吗？”

方木眉头都拧成了一团，看着摊在桌子上的这堆照片，艰难道：“很模糊，几乎可以说没有。”

“一句也行，说出来给我们当个参考。”邰伟道，“总比我们摸黑抓瞎强。”大壮小米等人同时用力点头表示赞同。方木没了办法，只得深吸一口气道：

“这是一个男性，岁数不会太大，应该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身高……不，他应该很瘦，焦虑，绝望，”方木翻看着面前的照片，“结合原莉的背景，我认为这两起案子复仇的意味非常浓，我建议全面调查隗宁的人际关系，着重查明他和原莉的关系，我认为恐怕不是情杀那么简单。”

方木说的果然不多，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众人难免还是有些失望。邰伟看不过去，深吸口气，狠狠一拍桌子：“走，查隗宁去。”

方木却拦下了他：“我还有一件事。”

“说。”

“我有一个女学生，好像失踪了。”

 

5.

隗宁的人际关系比想象中更加难查，邰伟连着好几天都是鼻青脸肿着回来的，但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件事果然没那么简单。

直到第五天，方木正在浏览着学校BBS上的网页，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方木看也没看就按了接通。

“邰伟？”

“有三个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邰伟那边的背景声音非常乱，方木有些奇怪，但还是说道：“那个学生没找到？”

邰伟都懒得回答他：“还有两个消息。”

方木犹疑说：“隗宁？”

“这小子果然不简单，”邰伟狠狠道，“他跟原莉倒是没有一腿，但是原莉拉皮条，他是原莉的常客之一。”

方木深吸一口气，这个答案和他想象的没有差很远，不过亲耳听到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还有一个消息呢？”

邰伟叹口气：“你们学校，又出事了。”

 

方木赶到学校的时候晚了不少，取证和法医都走了，只剩下整理现场的工作人员，不过邰伟一直在原地等着。

这次案发现场在学校湖边的变电室里，方木要进去的时候邰伟又一把挡住他：“准备好了？”

方木就知道了这次现场恐怕仍然那么恐怖。他点点头，坚定的抬腿迈了进去。

但是这次仍然出乎了他的意料，这次居然有两个受害者，一男一女。男生双手被死死反绑，身上的伤痕青青紫紫纵横交错，至于女生死状更加恐怖，头发散乱，脑浆迸裂，皮肤骨骼凹陷，内脏外露破损，脸上被血迹和弄花了的妆容染得黑一块红一块，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了。

“怎么样，认识吗？”

方木看了他们半天，似乎才认出来，点点头：“一面之缘。”

这两个人正是隗宁案发生时自己在湖边遇见的那对情侣，梳着双马尾的女生和纹着纹身的男生，方木万万没想到再见到居然会是在这里。

邰伟看着他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

 

“被害人闪丞安，男，23岁，机械专业研二学生，本地人，他身上的伤痕多达数百处，深浅不一，应该是被乱棍打伤，死因是重伤后多个小时未被施救而死。”

“被害人宣岚，女，24岁，国际会计专业研二学生，外地人，整个人都被打散了，下体被木棍捣烂，但是并未遭受强奸，死因是被乱棍打死。”

方木一边翻检着案件现场照片，一边听着朴慧珍的尸检报告，报告完半晌没有人说话，邰伟想破了脑袋也没什么思路，抬手捅了捅方木：“怎么样？”

方木摇摇头，邰伟还没来得及失望，就听他道：“这个凶手是个疯子。”

邢志森说：“犯下这种案子的哪个不是疯子。”

方木继续摇头：“疯子和疯子是不一样的。”他拿起其中一张照片端详，“有的是真疯，从杀人中体会乐趣；有的是太过聪明以至于思想扭曲，通过杀人来释放感情或者找寻想要的东西；有的则是装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存在的意义于是干脆依靠杀人来获得存在感。至于这一个，”方木顿了顿，“他不疯，或者说，他知道自己要疯了，他在和自己斗争。”

方木抬起头，果不其然看见屋子里的所有视线都在自己身上，方木干脆走到粘着照片的白板前，指着照片道：“第一起案子，从原莉身上的伤痕可以看出，他对被害人有着非常非常深的仇恨，以至于无法控制自己在被害人身上用刀刺出很多伤口以达到泄愤的目的，但之后他意识到自己这种做法是完全的疯子做法，所以他进行了弥补。怎么弥补呢？模仿。”

“第一起案子，开膛手杰克的经典模仿。被害者颈部被她自己的单肩包的袋子勒住出现勒痕，耳鼻被割掉，模仿开膛手杰克的第三、六位受害人，胸部和腹部被破开，肠子甩到右肩上，是开膛手受害人的共同特点，腹中婴儿遭利刃戳刺，模仿第二位受害人，肾脏等器官被挖出和耳鼻一起扔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模仿第五位受害人，但是没有带走说明他只是模仿而没有食用欲望。他杀人，但是并不变态。”

“第二起案子，我认为凶手并没有模仿谁，因为他对隗宁的仇恨远远多于原莉，在面对隗宁的时候他完全失控了，以至于直接虐杀了他。其次，著名的虐杀凶手有很多，他也不必刻意模仿哪一个。”

“第三起案子，模仿的是宝马山双尸案，发生于1985年，被列为香港十大奇案之一。宝马山双尸案中的受害者是一对情侣，这起案子中的受害人也刚好是一对情侣，而男女受害人的死法与原案基本上一模一样，可以说这是一次精心策划过的谋杀，凶手为的大概是证明自己还没有完全疯掉，同时，也是为了泄愤。没有那么愤怒的情绪是做不到把两个人活活打死的。”

大壮小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来多年前绿藤师大那起连环惨案：“简直是另一个孙普啊。”

方木摇头：“不一样，孙普是想报复我，而这个凶手是真正的仇杀，他对每一个受害人都是深仇大恨。这两起案子性质完全不一样。”

“被害人之间有什么联系？”邢志森看向邰伟。

邰伟说：“原莉和隗宁属于老鸨和嫖客的关系，闪丞安和宣岚和这两人没有任何来往。”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但是这对学生在学校的风评很不好。”

“从闪丞安身上的纹身就能看出来这哥们都不是什么善茬，至于宣岚，嘴毒人差喜欢闹事儿，典型的不良少女，哦，二十四也不能算少女了。”邰伟撇撇嘴角，“总之，这俩都不是什么正经学生，说出去仇人一把，真有对他们下毒手的也不是没可能。”

邢志森看向方木：“你真要把这三起案子并案调查？”

方木没理他，只是举着一张照片端看良久，半晌突然道：“画像吧。”

 

“这是一个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男性，身高在一米七八以上，不会超过一米八五，很瘦，低调，猛一看会认为这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但仔细看会发现他是因太过绝望而安静。在校学生的可能性很大，就算不是也应该是在学校里工作的人，总之是和学校有关，非常清楚学校的地理信息……”

方木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邰伟忍不住抬手捅了捅他：“继续说啊。”

方木对上邰伟的眼睛：“他现在，就在学校里。”

 

6.

方木看见邰伟满头大汗的走回来时就知道结果了，也懒得再开口问，反倒是邰伟皱着眉头说：“你确定是这个人吗？”

方木说：“我以为你到处都找不到他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邰伟靠着车直喘气：“可是你也说过他平常都呆在医院里。”

方木却没接他的话，只道：“邰伟，你相信我吗？”

邰伟叹气。

方木的直觉一向都是把双刃剑，用好了就是大杀器，用不好就是窝心刀。从来也没有谁敢打保票方木所说就是百分百正确，就是邰伟也不敢。

但他下意识还是会选择相信方木。

邰伟叼着根烟点燃，眯起眼睛，岔开话题：“你们学校说小也不小，你再想想，这小子会藏在哪个犄角旮旯。”

自从方木说出凶手就在学校里，邰伟带着大壮小米等人已经在学校里转悠了整整一个上午，但是毫无收获。

这么广撒网的找终究不是办法，邰伟实在找得心累，只好回来找方木搬救兵。既然选择相信方木，那么说什么方木也得找出这个人。

两个人靠在车上，一人抽烟一人发呆，同时仰头望天。

但即使发着呆，方木的大脑也在一刻不停地高速运转着。这个学校就这么大，还有哪里，还有哪里是绝对想不到、找不着的地方？

方木回忆着案发现场和照片。

原莉。小区。

隗宁。第三教学楼。

闪丞安，宣岚。变电室。

等等。

方木脑中灵光一现。

变电室，湖边。

闪丞安，宣岚。

BBS。

李涵。

湖边。

方木想都没想，一把拉上邰伟就跑：“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了。”

邰伟被他这突然一拉差点一个趔趄跌倒，跌跌撞撞往前跑了几步平衡住，手上的烟头早在拉扯时掉了下去，不过他根本顾不上那么多：“在哪儿？”

“配电室。”

邰伟一脸不明所以：“什么？”

“他一定在湖边的什么地方，但是湖边除了小树林和变电室就什么都没有了。”方木一边跑一边开口，说话有些气喘，“但是还有一个地方，配电室在学校湖边的地下，所以我才一直想不起来。”

 

二人打开地面上的入口，从梯子上一下去，一股恶臭混着虫子小蝇扑面而来，差点给二人撞出去，饶是邰伟经常面对尸体也少见这么恶心的气味。

但是这气味又相当熟悉不过，正是尸体发出的恶臭。

二人打开灯慢慢走进去，终于在配电室的最深处看到了这个下手狠绝的凶手。

即使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出来这个人个子很高，只是瘦得快不成人形，面黄肌瘦，眼睛很大，只是里面浑浊不堪，没有焦点。

甫一见到他，邰伟就明白了方木所说的，那种安静到绝望该是种什么样子。

而方木只淡淡唤道：“明亭。”

明亭抬起头，似乎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眼前人，声音嘶哑道：“好久不见，方老师。”

方木点头：“我来了。”

邰伟简直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但眼下最要紧的当然还是明亭怀里抱着的那具尸体。邰伟刚要上前询问就被方木拦下：“等等。”

邰伟气得眼睛都瞪圆了：“这疯子又杀人了你看清楚！”

方木摇头：“丰云笙是自杀的。”

邰伟震惊地看着他。

方木平静道：“我那个失踪的女学生，现在找到了。”

 

7.

这是个并不愉快的故事。

明亭自小父母离婚，只有祖母愿意照顾他，但是孤僻的性子和常年病痛不断的身体让他不仅没有朋友，甚至受尽欺负。在这段不愿回想的童年时光中，唯一关照他甚至保护他的人，除了祖母，就是丰云笙。

丰云笙是明亭的邻居，是个很好的女孩，天性良善，活泼聪明，热心又正义，在看见明亭受欺负时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个女孩，会冲上去保护他。

二人就是这么相识的。

丰云笙也有一个堪称完美的童年，家庭圆满，父母安康，直到她十岁时，一场大火毁灭了一切，什么都没剩下。

丰云笙被送进了孤儿院。

十三岁时，明亭祖母病逝，被父母无情地送进了孤儿院，从此以后，就只有明亭和丰云笙两个人互相扶持着生活。

明亭以为这种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哪怕成年后离开孤儿院两个人也考进了同一所大学，明亭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和丰云笙了。

直到……

 

“直到大学三年级时候，你知道，丰云笙喜欢上了李涵。”方木说，“她的室友，也是她的初恋。”

明亭淡笑，承认了。

“你认为同性恋是可耻的，是错误的，最重要的是，丰云笙就会离开你了。你劝过丰云笙，但是丰云笙根本不听。”方木顿了顿，为后面的话留了一点缓冲，“所以，你杀了李涵。”

“然后，就又只有你陪在丰云笙身边了。”

 

“李涵死了。”

明亭依稀记得李涵被推入湖中确认死亡那晚，丰云笙抱着她最信任的朋友明亭，哭得死去活来。

“没关系，我在。”

 

明亭一下一下捋着怀中双目紧闭的女生的长发，面容中有着刻骨温柔。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老师。”

“你发的帖子。”方木解释时眼神闪烁，“BBS上那个关于李涵跳湖的分析帖，是你发的，那上面的破绽太多了。”

“以及，第三起案子，闪丞安和宣岚。”

“李涵跳湖，所以你的藏身地点一定在这个湖附近，第三起案子的案发地点在变电室，联想到配电室也不困难。这个隐藏在地下的配电室虽然确实不容易被想起，但总是会被人找到这里来的。”

“至于第三起案子，我一开始的思路有问题。”方木瞟了邰伟一眼，“一开始我只是单纯的以为你是在复仇，因为这两个学生的风评实在不好，但是我后来明白，不只是复仇，你在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

邰伟惊讶地看着方木。

方木解释道：“最直接的区别是，对于原莉和隗宁，你是真的再怎么恨都不为过，以至于你在行凶的时候让原莉在手机上打字、让隗宁在纸上写字以保持清醒，这样在杀死他们时，他们会感到翻倍的痛苦，只不过他们只能打出、写出乱码，原莉甚至不小心把短信发给了我。而对待闪丞安和宣岚却不是，因为你只是想策划一场精心的模仿，把我们引过来，过多的线索会干扰现场。”

“宣岚是国际会计专业的学生，丰云笙也是，警方在调查宣岚的时候很容易就会查到这个已经失踪了好几天的学生，继而就会查到你。”

“至于从丰云笙查到李涵也不困难，知道当初丰云笙和李涵的事的人不少，宣岚也正是其中一个，查到BBS上的那个帖子也就是早晚的事。”

“你处心积虑把人引到这里来，让我猜猜，”方木的视线下移，从明亭的脸移到他怀中丰云笙身上，“丰云笙在你面前自杀了，在隗宁死后，闪丞安宣岚案发生之前……她想阻止你继续杀人。”

“但是你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你想依靠别人来阻止自己杀人。”方木最后道，“现在，你觉得解脱了吗？”

 

配电室里的光线很强，看上去似乎根本没有死角。明亭坐在一片光亮中，安静而枯瘦，如果不是手中抱着不知死去多久的丰云笙，谁也不会想到他几乎是虐杀了四个人的凶手。

明亭惨笑：“什么叫做解脱呢？”

“从小云被原莉带走的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解脱了。”

“我没有保护好小云。”

闻言邰伟瞪大了眼睛，方木因为一开始就模模糊糊猜到这种可能反而没那么震惊。

原莉是拉皮条的。

隗宁是嫖客。

丰云笙被原莉带走。

简直不能再清楚了。

邰伟喃喃道：“那闪丞安和宣岚呢？为什么是他们两个出现在第三起案发现场，用来给你指路？”

明亭抱紧了些怀中人：“因为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小云被原莉卖了。”

“我绝不能允许他们把小云的坏话说出去。只有死人，才会彻底闭嘴。”

邰伟简直要被他这种思维打败了：“你喜欢丰云笙？”

“喜欢？”这个词似乎触到了明亭的逆鳞，明亭在反应了几秒钟后，突然怒火冲天地放下丰云笙，猛地向邰伟扑了过来，“喜欢？喜欢这个词怎么可以形容我们的感情！这是侮辱！”

他一边大喊一边挥拳揍向邰伟，邰伟身为警察段数自然比他高很多，只是明亭虽然长得瘦弱，但毕竟是能虐杀四个人的穷凶极恶的犯人，争斗间照着邰伟左胸痛殴一拳，随即被邰伟狠狠掀翻在地。

“侮辱？你个臭小子也敢提侮辱？”

“这就是侮辱！我决不允许你侮辱我们的感情！”明亭即使被邰伟狠狠按在地上，嘴里也不停大喊着，“我们！我们……是我们……”他说着说着，眼中突然盈满泪水，挣扎着向平躺在地上的丰云笙看去，“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谁也不能伤害她。”

“难道你没有一个人，是只能放在心里，决不能被其他人提起来的吗。”

 

8.

方木站在变电室口看着盖上白布的丰云笙和被押走的明亭，一回头就看见邰伟还在一个劲揉刚刚被明亭痛殴一拳的左胸。

方木皱眉：“特别疼？”

邰伟呲牙咧嘴：“还行，忍忍就过去了。”

方木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心疼，还是刚刚想起林昆的心脏疼。

邰伟觉得方木脸色难看得很，知道他是想起来陈希了，干脆停下动作，想了想，从腰间弹匣里取出一枚子弹偷偷塞进方木手里。方木疑惑又惊讶地看着他，邰伟扫了扫鼻子：“拿着，有安全感。”

方木眯眼：“说实话。”

邰伟望天：“对于我们警察，最好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枪。不过枪是不能给你了，就给你颗子弹吧。”

方木看着他。

“好歹咱们两个也做了这么久的室友，”邰伟说着往前走，“谁也别突然离开谁，不然肯定没好事。”

 

二人没有跟着车队回局里，因为邰伟不放心，非要先把方木送回家，方木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邰伟等方木坐进车里关好车门坐好，才松开离合踩下油门，打满方向盘从路边离开。松手等方向盘自己回正的时候顺手按开了广播，音响里传来一阵男人的歌声。

邰伟纳闷：“我没听过音乐台啊。”

方木不想听他叨叨，说：“闭嘴，听着。”

邰伟没管他继续说：“怎么还是……这叫什么来着，粤语？”

方木斜眼看他，面无表情。邰伟好歹也跟他一块儿生活了一段时间，对他的脾气也算是够了解了，知道他这是发火前的征兆，立刻乖乖闭上嘴。

邰伟本来想趁这会儿跟方木聊聊这事让他别多想的，毕竟这次案子不管说什么还是发生在他身边了，不过看他这意思也就没了心气，默默紧盯着前方认真开车。

 

……

其实以前和你互相不懂得死心塌地

直到共你渡过多灾世纪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 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 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的手臂

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 我已试够别离并不很凄美

我还如何撇下你

 

方木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这些天他都没好好休息过，这会儿听着音乐太放松，竟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就在他神志开始变得朦胧的时候，突然被邰伟的声音叫醒。

“哎，这歌什么名啊。”

“问这个干什么。”方木被吵醒颇有点不高兴，根本不想理邰伟，“说了你也听不懂。”

“那你说中文啊，国语，普通话，绿藤市方言也成，我都能听懂。”

“@&#*%￥”

“啥？”邰伟还没反应过来，方木已经念叨出来一串对邰伟来说根本就是鸟语的东西，邰伟当场就懵了，“卧槽你不能说粤语啊，我真听不懂，用普通话说。”

“不告诉你。”

“哎木木，别生气啊，告诉我个歌名又不会怎么样。”

“……”

 

“年华像细水冲走几个爱人与知己，抬头命运射灯光柱罩下来是我跟你。”

广播里的音乐刚好放到这句，方木握了握口袋里的那颗子弹，金属外壳也沾染上手心的温度。他干脆闭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随便把邰伟糊弄过去，“就叫不告诉你，回家自己找去。”

“得嘞，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邰伟当然听得出方木的敷衍，不过他也无所谓了，毕竟方木的语气不再僵硬，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方木坐在副驾驶闭上眼睛静静睡去，而邰伟嘴里叼根烟认真开着车。

 

过去的终究有一天都会过去，而现在相依为命的，只有我跟你。

邰伟看着前方的路，距离到家已经不远。

 

End.

其实我原意是想写替身梗的 好吧至少也没虐起来